第72章 卖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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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蒙蒙亮，驴车吱呀呀碾过石板桥。

晏陌迟怀里揣着新烙的糖饼，余光瞥见余巧巧数钱袋的模样，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三百斤粟米在车板后头晃荡，山药用青蒿盖得严实，晨露在叶片上滚成珍珠。

“等卖了这些，先置头青骡。”余巧巧晃着脚上沾泥的绣鞋，“省得老窦叔总说咱们借驴不还。”

她说这话时，朝阳正从东山坳里蹦出来，金线顺着她鬓角绒发流淌，在粗布头巾上织出光晕。

车轱辘转进镇口时，药铺招幌上的葫芦穗子扑簌簌地抖。

余巧巧跳下车辕，怀里的山药还带着地气温热。她忽然想起穿越前实验室的培养皿，那些反复调试的嫁接数据，竟在这书中的黄土地里疯长成奇迹。

晏陌迟栓驴绳的功夫，余巧巧已踮脚够着最高处的药柜。掌柜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手指在山药须子上捻了又捻：“姑娘这货......”话没说完，后堂帘子忽然撩起，飘来句沙哑的“全要了”。

当啷啷的铜钱串堆满柜台时，余巧巧突然笑出声。这笑声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镇外金灿灿的晒谷场，朝着桃源村二十二亩休耕的沃土振翅而去。

驴车碾过村口碎石路时，老槐树虬枝突然簌簌乱颤。余巧巧正数着钱袋里的铜板，冷不防被尖利哭嚎惊得指尖一颤。

晏陌迟勒紧缰绳，青驴喷着响鼻停在树影里。

“老娘肠子都悔青了养你这赔钱货！”柳氏叉着腰，发间木簪戳到余承欢脸上，“麻风病怎么了？人家肯出五两雪花银！”

余多寿攥着麻绳另一头，粗粝的绳结在余承欢腕上磨出血痕。

十四岁姑娘散着半边发髻，眼尾泛着血丝：“他家小妹才多大？你们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柳氏劈手甩了个耳刮子，“你哥瘫在床上等着冲喜，你倒敢咒自家人！”

唾沫星子溅在枯叶上，惊飞了树杈间的灰雀。

驴车轱辘声惊动了三人。余承欢猛然扭头，沾着草屑的脸庞倏地扭曲，目光却粘在晏陌迟袖口暗纹上。

晏陌迟目不斜视抖开缰绳，青驴踏过满地碎影。

“她恨错人了。”余巧巧摩挲着车辕裂痕，“那麻风郎中的妹妹，前日给我磕头时额角都青了。”

车辙碾过田埂新泥，远处麻瓜村的炊烟已袅袅可见。

半月前她跟着老郎中出诊，那家土坯房里药香混着腐气。十一岁女娃缩在灶台后添柴，腕骨细得能掐断。

“小娘子这方子当真灵验？”麻风病人的娘攥着药包直哆嗦，“若能治好我儿......”

余巧巧当时蘸着茶水在炕桌上写字据，老郎中的银针在病人溃烂处游走。小姑娘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绣鞋，三个响头震得地皮发颤。

扶起来时，孩子掌心全是草刺扎的血点子。

晏陌迟忽然开口：“余承欢若知你阻她婚事......”

“她只会恨我更深。”余巧巧扯断路边枯蒿，蒿杆在指尖碾成碎末，随风散在秋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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