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旧敌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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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邀月这么说，厉若海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楼外的熙熙攘攘，才道：“下一个世界。”

来这个世界虽只有月余，他却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如果是在这个世界出生、长大，他或许就不会体验那般惨烈的生离死别，不得不明白强权之下，自己有多么无力，每时每刻都是痛苦煎熬。

但他不是沉溺于安逸的人，邀月也不是。

哪怕别的世界再差，这个世界再好，只要那里有一丝直指“天道”的可能，他们也不会错过。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邀月望着不远处的紫禁城，眼中有了奇异的神采：“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黑夜终于降临，寂静笼上这片繁华的土地。

皇帝是个很勤政的天子，早朝不断，读书不倦，有时候看累了书，或者批累了折子，直接就在南书房里睡下。但这一天，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

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人影。

这里是禁宫重地，皇帝还年轻，晚上从来用不着人伺候，是谁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床前窥探？

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手显然也很矫捷。

“什么人？”

“这句话，不该我来问。”

清雅至极的声音悠然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的魅力，却又是说不出的冷漠，“你不妨先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朝臣心中的皇帝，俊秀又不失威仪，但此刻，出现于镜中的他，轮廓却更加坚毅，不光是眼中的神采，还是紧抿的嘴唇，都显得他是一个很有决心，意志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的人。

这本是他最大的秘密。

年幼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自打有记忆开始，他就活在黑暗里，拼命学习着严厉的教习教导得一切，只因他与高高在上的太子生得极为相似，而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四面八方都是想害死太子的人。

他本该是太子的替身、护卫、影子，虽不为太子而生，却要为太子而死。谁能想到，训练还没有结束，太子却死了。

然后，他成为了“太子”。

人们都说，太子从险些中毒之后，就变了，从之前的不爱学习，变得手不释卷。渐渐的，骄纵任性的太子被朝臣夸奖，有那么多人支持他，拥护他，愿意为了他与先帝抗争，渴求他成为一代明君。

获得众人称赞与肯定的，从来就不是太子，而是“他”，却只有太子，只能是太子。

江太傅为何而死，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倘若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多好，可惜，他不是，那时的他，无法与他的“母亲”抗衡。而当他终于将后族诛杀时，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对他也大半冷了心。

这不公平，对么？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

他的目光从镜子上移开，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睛，傲气逼人，甚至比剑气还逼人。

这里是皇宫，皇帝就在他面前。可是这个人却好像连皇帝都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不远处，身着宫装的女子倚窗而立，手持红枪的男子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什么语言可以描述他们的容貌，也没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们在一起给人的美好感觉。他们站在那里，便犹如最美的画卷，让人觉得，打扰都是一种罪。

皇帝居然也还是神色不变，淡淡道：“叶孤城？”

仅凭这一语，叶孤城已下了决心：“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

“你已知我的身份，便不必说这样的话。”

明明生死握于敌人之手，皇帝竟没有半分害怕，“我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他宁愿束手待毙，但要以天子的身份死去。

因为那本就是他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

叶孤城握剑的手上，青筋暴露。

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可他已经发现，对方必定能做一个好皇帝——与眼前的皇帝相比，南王父子给皇帝提鞋都不配。

血统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非常要紧，但对叶孤城这种人来说，本就没有半点用处，更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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