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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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卡尔

镜子是一面好镜子，白色的雕花边沿，金属的支架。

叶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感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他”有着蓝色的仿佛大海一般深情的眼睛，只是没有什么神采，有着高挺的鼻梁，但是上面几粒雀斑，金色的、带着卷曲的头发，可惜显得干枯没有光泽。

这个人不是他。

当然不是他，这个叫卡尔·威廉姆斯的十岁小男孩，当然不是他。

他是西子湖畔藏剑山庄叶英座下正阳弟子叶绛叶敛之，朋友们都喊他叶小红。他的眼睛本应该是黑色的，头发也本应该是黑色的。

叶绛低低的笑了，笑声里，带着化不开的某种沉重情绪。

“你怎么了？”

空气里有突兀的声音出现，“今天可以帮我拿身体给妈妈吗？”

叶绛神情不动，因为这个声音只有他能听到，说话的人，也只有他能看到。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吧。

叶绛眼神瞟到不远的地方，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再等等，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带你去。”

“好的，你可不要骗我，我帮你赶走你爸爸了。”

空气一阵扭曲，一个看上去比叶绛大了不少的孩子突兀的出现，惨白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勒痕泛着不详的青紫。

“他又来了？看样子是上次没打怕。”

叶绛毫不在意。

“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听见他这样问，叶绛感到好笑：“你一只鬼能干嘛？他都看不到你。”

说完，叶绛转身，拉开窗帘，“只要你别老来烦我，我三天后带你去拿你的身体。”

阳光洒在狭小的房间里，透过鬼魂的身体，洒在地上，形成了绚丽的光斑，鬼魂撅了撅嘴，显得有点不开心：“可是没人和我说话......”

叶绛眼神淡淡的扫过去，没有多余的语言，但是气势摄人，小鬼魂很是委屈，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吧，三天后见。”

说完，和来的时候一样，走的时候，也是那般突兀的消失了。

叶绛眯了眯眼睛，显得稚嫩的面庞上，一如既往的冰冷。弗兰·威廉姆斯这个男人，真的记吃不记打。

自从三天前从这个身体里醒过来，他的三观裂了多少次......这个真的不好说。

好在他继承了一点卡尔的记忆，不至于太过慌乱。

仔细想想，卡尔·威廉姆斯也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可怜呢，被生母抛弃，生父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崽崽在外面。八岁之前，卡尔的生活可谓是顺风顺水，幸福美满，但是自从养父的生意出了问题，这个看似美满的家庭便开始一步步滑向深渊。

失败的男人开始酗酒，吸毒，赌博，家暴。

无措的、柔软的母亲只能无力的哭泣。

幼小的孩子一夜长大，从父亲的拳脚下，保护母亲、保护自己。

直到上了手术台，然后再也没能醒来，代替他的，只是一个战场上的亡魂。

他摇摇头，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你没事了？身体还疼吗？”

刚出去，一位看上去十分狼狈的女人站在靠近门的地方，眼泪忍不住的流。正是卡尔的母亲琳达。听着琳达的哭泣声，叶绛不受控制的心底蔓上愧疚和心疼，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快去抱抱她，给她擦眼泪。叶绛不动声色的克制住身体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叶绛眼神看过去，只见房门被拍的啪啪直响，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来，满口的污言秽语，全然看不出两年前对儿子的关爱，对妻子的尊敬。

“没事了，你回房间去，不要出来。”

叶绛说。

琳达愣了一下，看着叶绛拿起扫把，一把拉开门。

浑身酒气的弗兰看到门被打开，以为自己的谩骂和威胁起了用，眼神凶狠的盯着眼前的孩子，完全忘记了这是他之前宠上天的儿子：“胆子肥了，竟然敢找人打老子，今天老子打不死你......”说着便骂骂咧咧的抓叶绛的衣领。

叶绛皱眉，迅速的向后躲了一下。看来那帮小混子是垃圾啊，打这么一个废物都打不过，业务水平真的让人很失望的。

弗兰一下子没抓着，被酒精刺激这的脾气更加的暴躁，巴掌就扇了下来。

叶绛更暴躁，这不是欠打是什么？虽然他现在配置比较差，身体很弱，力量也小，但是像这样的醉汉人渣，他一个能打......两个。

扫把在手掌心里转了几圈，“啪”的一声脆响，敲在了弗兰的腿弯上。虽然看起来不重，但是只这一下，就让弗兰跪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扫把像是雨点一般落在弗兰的身上，就像往常弗兰打卡尔的时候，毫不留情。

虽然内力不见了，武功消失了，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是剑心还在、剑意还在。

剑心是剑的本心，剑意是剑的意境。

以技观剑者，止于技；以术观剑者，怠于术，唯有以心伴剑者，方能通晓至高剑术。

虽然没有剑......条件是简陋了一些，但是师父常说剑在心中。

“闭嘴！”

真吵。感受着来自身体的悲切，叶绛收了收力道，再打可就真出事了。

弗兰惊恐的睁大眼睛，那双和卡尔一样的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