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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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昀是被震如雷响的嚎啕大哭声吵醒的。

这哭声颇富有感染力，带着绝望与痛苦挣扎，陈昀还没睁开眼睛，先恍恍惚惚想起了自己被水猴上身，整个茄土豆被啃到七零八落的悲惨故事，破天荒鼻子一酸，想要睁开眼睛，劝说别再哭了，自己醒了。

他睁开了眼睛，视线位置有些不对，目及之处皆是土黄色的水泥石块，密密麻麻堆砌到他眼睛。随后陈昀往下沉了沉，将他的上部分脑袋从天花板里拔了出来。

陈昀现在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漂浮在了走廊里。下方是一张临时摆放的病床，他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岿然不动，王和尚捏着他的手指使劲，想把这个小崽子捏醒。有护士走了过来，顶着一片嘈杂哭声，问王和尚到底要不要给你家孩子做个检查。王和尚连忙摇手，起身说不用不用，这小兔崽子从小有个阴病，被鬼魂附身后容易晕一阵子，贫僧看着他就好，有劳有劳。

水猴事件闹得如此大，死了四个人，护士也是清楚，更何况对方口中的阴病压根不在大学医科生五年教育或是护士手册里，她只能笑笑表示理解了，很快就跑去拖扶在icu门口的家属们。

王和尚见护士不再纠缠他，松了口气，继续坐了回去，口中嘀嘀咕咕：“看啥看，五脏六腑都吃光了，整一个茄干了。”

这句话陈昀并没有听到，他还不能很好适应目前这个灵魂出窍的状态，稍一用力，就不由自主往别处飘。尤其是那一堆活人，阳气旺盛的地方。

他们目前在七乡镇的医院里，地方小，床位不够。陈昀的床位是临时从icu拖过来，放在急诊中心的走廊里，今晚恰好被一大群如丧考妣的家属们包围。家属中有男的跑去问医生送来的时候就死了吗，医生点了点头，说初步诊断是一氧化碳中毒。一旁输液室有几个看热闹的老女人出来听了几句，窃窃私语说救护车送到icu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晚上喝了酒跟人打牌，赌钱输了，回家关门开煤气，就把自己弄死了。旁边哭得拖都拖不动的是他娘，趴在尸体上不说话的是他爹，周围三姑六姨叔叔伯伯们都在。有劝他爹娘不要伤心过度的，有私下议论那年轻小伙子胎里带坏，书读不好，工也找不到，又贪又懒，还学人家喝酒赌博。这句话恰好被他娘听到了，凄厉尖叫着就要扑过来扭打在一起。

走廊里一时哭喊声扭打声咒骂声不绝于耳，护士根本拦不住，急忙喊了医院门口的保安进来，将几人分开。说闲话的那个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掉头就走。他娘亲被众人拖住，骂着走的那个断子绝孙，将来儿子死了都没人送葬，骂到最后又是一阵大哭。

“那人是我娘的一个远房表弟，家里穷，有个女儿，非说我娘命中带龙凤，要过继给她。实际上是他不想要，带着不好二婚。”

陈昀扭头一看，发现身旁飘了个人，不对，飘了一个鬼，三七分刘海，漂染紫毛，黑色t恤，铆钉牛仔裤，酷到没有其他鬼。

那个紫毛鬼对自己同样新奇的很，在天花板上蹿来蹿去，忽然向上一个猛扎，再挣脱出脑袋时，神神秘秘说道：“上面是女厕所。”

陈昀：“……”

为了拉近鬼与半鬼之间的距离，陈昀指了指下方icu房间里的尸体：“你？”

紫毛鬼点了点头。

陈昀：“死了什么感觉？”

紫毛鬼开始在天花板上蛙泳。

“挺好的，你看飞来飞去，哎哟哟哟碰这日光灯还会闪，我要去吓死那孙子。”

陈昀开始思考第三个拉近距离的问题，那紫毛鬼反而游了过来，凑在陈昀脸边，顶着一张白中透蓝的鬼脸。

“干啥，想问我伤心不伤心啊？不伤心！我死了好啊，我死了，我爹那老头再也没有理由不让我娘嫁人了。我爹娘离婚后，我一直在想该不该早点死，拖着我娘她才可惜，长得不错又会赚钱，不该养我这个累赘。”

紫毛鬼放纵身心，开始绕着陈昀自由泳。

“对了，小朋友你呢？下面这个？直接扔走廊啦，都不抢救下啊？”

陈昀；“……不，我是个特殊例子。”

紫毛鬼：“哦？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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